• 对话疫情下的深大学子

      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让人们被迫按下“正常生活”的刹车键。在这充满变动与未知的特殊时期,大学各个阶段的学生仍要继续探索各自的未来,焦虑难以避免。但无论如何,生活的暂时停摆未必是阻碍前进的绊脚石,还可以是慢下来反思自我的机会。大一的我们会慢慢变得更好      3月9日,深圳大学正式进行线上教学,授课教师散落在全国甚至世界各地,教室变成屏幕大小,被置于眼前或握在手中。与此同时,师生思想交流以更加富于自由、热情的形式悄悄展开。课堂形式的转变对每个人都是新的尝试。  微观经济学教授陈艳艳第一次接触这种直播课,手忙脚乱之下总忍不住大笑。这让2019级工商管理学子杨冰洁觉得,“平时更偏向于温婉知性”的老师十分亲和、可爱。教师在线上与线下课堂的反差拉近了师生距离,课堂互动逐渐增加。上个学期,自认口语不佳的杨冰洁,即便是主动练习的欲望强烈,在全英教学的大英课堂上也极少发言。但是网络授课的形式有效遮蔽了群体反应,原本怯于“露拙”的杨冰洁如今顾虑大大减少,开始更加积极地在线上课堂发言。2019级新闻学专业的周昊查阅腾讯课堂反馈的个人报告后,发现一个多月以来,她在讨论区共发言三百多次。没有学校里教师和同学坐在一起的紧迫感和陌生感,偏向私人化的网课更适合她发挥。  线上教学带来的甜头大部分学生已经尝到,教学区与宿舍区的距离、等待小巴长长的队伍以及上下课高峰期的电梯暂时不再是学生们的日常烦恼。在家有父母的照顾,生活琐事无需操心过多。“我可以把更多的精力专注到学习上。”2019级会计学专业的黄梦琳感觉自己的学习能力得到了超前锻炼,这让她更能适应大学自主学习的模式,从这方面来说,她认为自己“算是(从高中生)转变成一名大学生”。  宅家上网课带来的舒适和困扰是一体的,不少学生发现自己在诱惑面前如此容易妥协。黄梦琳在学校里会按照规定的时间在宿舍、课室与食堂三点一线往返,这样规律的生活在学校十分平常。但她现在需要和自己的假期作息时间还有慵懒状态做对抗———舒适的环境和群体监督的缺失降低了她的学习效率。有时早上起晚了,为了赶上早课前20分钟的答疑,简单洗漱之后她就得马上开始听课,早餐也只能通过在课程中间边吃边听解决。  为了尽快回到自律状态,黄梦琳给自己制定了每日计划表,记录下每天的待完成事项,同时也对网课阶段的学习进行了规划。录播网课的形式让杨冰洁时常产生拖沓着不去看的念头,也因此导致高数学习的进度落后不少。为了克服惰性,她选择用手机上课,从而克制自己在课堂时间用手机浏览其他内容的念头。轻松的上课氛围让周昊时常走神,她尝试使用精神激励法,但不管是设置“番茄钟”控制使用手机时长还是写提醒便条都是“持续时间很短而且很折磨人”。她将部分原因归结于房间杂乱,容易扰乱注意力,于是便把电脑搬上饭桌,因为厨房内忙碌的家人能够“制造有人监督的感觉”。  网课阶段不断延长之后,还未完全体验校园生活的大一学生返校欲望愈发强烈。杨冰洁住在山东,因为不怎么愿意出门,大部分时间都缩在背阴的房间里,几乎接触不到阳光。她想念每天在晴朗天气居多的深圳,晒着太阳漫步校园那种舒服的感觉。黄梦琳将上课必需品落在了宿舍,着急的同时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将简单信息发送到学校后勤部,几天后就送到的快递让她惊叹于后勤部的效率。  提到返校后最想做的事情,她们的想法简单又满溢细小的幸福。杨冰洁一边担心着南方同学描述中的“墙壁都会冒水”的梅雨天气里,衣柜会不会长出蘑菇,一边期待着赶紧去实验餐厅吃上一份一块钱的炒面,喝上一碗一块钱的绿豆沙。周昊惦念着南区饭堂的小炒,回校后要去点平时舍不得吃的土豆炒牛肉,再到北图坐一坐,感受久违的学习氛围。万甜欣希望去一趟教材采购教室,她更习惯于纸笔接触的笔记形式。黄梦琳只希望在条件允许的时候,去任意一个春意泛滥、空气清新的地方。大二内心os  专业学习好难       待在家中近四个月的大二学子,除了心系疫情,他们还有什么困惑或者其他关注点呢?  播音主持专业王淇民:我主要担心线上授课的技术原因影响上课效果。我们的专业课程比较注重现场表达,有时候会出现网络不稳定、音视频播放不了、课件看不到之类的问题,就特别苦恼。  法学专业张言:我比较关注湖北疫情。前段时间湖北物资非常紧缺、疫情十分严重时,我一直在关注那边的动向,组织筹集医用手套、过氧乙酸喷雾、84消毒液等物资和资金24,127.2元。  新闻专业阿文:我主要担忧部分专业课,因为线上授课,效果不好,丢失了一些实践的部分。例如我有门课叫“现场出镜报道”,原本是要在学校演播厅上课,但是现在只能通过录视频的方式勉强上课了。大二作业确实很多,每一个作业做起来都非常费劲。频率的话,大概每两周就有一个大作业,大部分是每一科都有一个大作业。大作业的意思就是小组作业,或者看好多本书,然后写读书报告。  电子商务专业郑颜宗:主要是在家时间平衡有点难,放松肯定会有,但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过头。我习惯午餐后躺床上刷B站、推文、知乎、小红书一段时间,但刷着刷着就过了好久,然后赶紧丢了手机小睡一会。  汉语言文学专业袁永晟:在线下课堂中,老师提问时,学生很容易会“随大流”。有些同学比较积极,同时答案也是对的,就会率先把答案说出来。这个时候,其他同学可能就会不明就理地附和,然后这个问题就这样过去了。但是如果是上网课,每个同学都可以及时地在评论区里面回答,这个时候可能就可以看到更多同学不同的观点,这是我认为的网课优点所在。用一场茶话会  聊聊大三学子的选择参与茶话会的同学们分别是:  小善(化名)(传播学院)曹海(管理学院)章瑶(化名)(人文学院)余煜斌(计算机与软件学院)深圳大学报:疫情给你们原本的规划带来什么变动吗?  小善:疫情带给我的最大影响应该是支教活动的取消。我在大三上学期成功通过“萤火虫计划”。准备这个支教占据了我上学期很大的一部分精力,经过层层挑选,还要进行试讲。但是我觉得这是挺光荣的一件事情,而且我一直都很想去体验一下去山村里面支教的感觉。所以当一切东西都准备好,甚至我连帐篷都已经买好,突然之间就说不能去,比较惋惜。  章瑶:这个学期的计划本来是想考完普通话考试、驾照或者是像经纪演出资格证这类容易考的小证,同时再备考一下教师资格证。暑假集中备考前先做好准备,因为要跨专业考研所以可能要提前多搜集一些学校和专业的信息。延宕之后可能会对原定的目标有一些取舍。相关的考试不知道会被延迟到什么时候,就很被动,这些考试如果到时候撞到一起的话就很难安排。主要是我对2020年的期待太多了,安排了好多计划,都搁置不起。  曹海:这次疫情对于我来说影响还蛮大的。因为我从小到大就习惯在学校学习,回家基本不学习,包括高三的时候也是。所以在线学习效率超级低。  虽然现在考研的目标很确切,但是我也有想过根据自己的准备情况放弃考研,直接出去工作。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小。我觉得因为今年疫情的影响,就业压力太大了。研究生扩招了那么多,就是因为就业压力太大,然后国家才鼓励大家考研。我选择考研也是考虑这方面。  余煜斌:其实我原本这个假期就是打算去玩,接着找实习。因为对未来的规划就是工作,做程序员。疫情对我的影响不是很大。但是可能在公司实习会比较舒服一点,也不容易走神。  深圳大学报:在家的日子仍要继续。现在计划被搁置,你们最担忧什么?  章瑶:现在在家什么都干不了,什么资料也没有带回来,自己的惰性导致效率不是很高。“如果完不成”就是一种焦虑。最大的焦虑就是觉得考研的把握不大,如果到时候没有能够按照原计划顺利地实现的话,未来的规划调整也很难开展。  小善:其实挺多压力都是学习效率或者学习状态导致的。自己在家虽然每天制定了计划,但是质量不能完全保证。还有在那种考研的交流群里,每天看着群里各路大神,无形中会有压力。还有,看着很多大四的毕业生会在群里或者是在朋友圈散发焦虑,说自己在家做毕设是多么不方便,回去就可能要答辩了。我转念一想,我回去马上就大四了,可能自己都还没有想好组队、选题之类,然后突然间变成大四,就要开始忙毕业设计了。  曹海:到了大三以后,压力除了来自就业和生活,另外是身边人带来的压力。比如说我的高中同学里很多优秀的人可以保研,他们就无形之中给我带来压力。除了那些保研的,还有读国家免费师范的,他们工作都相当于确定下来了。只有我们这些没有足够硬实力出去就业的人才会感到特别大的压力。只能走考研这条独木桥,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受到外界的压力才会焦虑。  余煜斌:我的焦虑在于实习与课业的冲突,我的实习是“10106”(早上10点到晚上10点,一个星期6天),我的作业也要花很多时间,有时候顾不及。  深圳大学报:压力与焦虑袭来,你们是怎么调整自己去适应环境和改变自身状态的呢?  小善:疫情严重的时候,我连家门都不能出去,就把自己困在房间里面,继续看书。看到别人说看到多少页,然后我想,那我明天也要看到那一页,或者说我后天一定超越他。就会有这种小小的攀比。就是想自己要更加努力地学习吧。  章瑶:有时候特别焦虑或者不顺心的事情堆到一起,我就会进厨房玩烘焙。通常只要搅搅搅,搅完之后就会心情舒畅。或者说暂时把事情放到一边,心情变好了之后再重新开始干,会更有干劲一点。  曹海:目前还是有比较多的课,每天过得还比较充实。剩下的时间,我就做考研的准备。压力肯定有,但是相信自己在剩下的时间能够高效完成自己的计划,不辜负自己。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我又制定了新的学习计划,就是与时俱进,慢慢调整。因为我本来就是普通人,看得不是很长远。只能根据现实状况,慢慢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去调整自己。乘风破浪的大四考研人       2019年末的一场疫情“风暴”让大四学子迎来了“史上最难毕业季”。相较于其他群体,考研党的处境更为尴尬复杂:不断延期的复试通知与返校安排、日益压缩的劳动力市场、难度增大的毕业设计等多方压力扑面袭来。此时,没有人真的可以摆脱焦虑,淡定从容。  医学部生物医学工程专业的布衣一直悬着一颗心。哪怕成绩远超国家线,他依然忐忑于即将到来的复试,目标院校极高的淘汰率让他心里“很虚”。出成绩后的一个月里,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脑袋空空,只能躺在床上刷手机,最久的一次是清晨六点多才合眼。  和布衣失眠不一样,人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小渔焦虑时会掉头发。敏锐察觉这一情况的是她的爸爸。然而矛盾的是,小渔一直觉得自己平时“心态特别好,特别乐观、积极”,周围的人也是如此评价。但梦出卖了她。她笑着分享了最近被狗追着咬的“有趣”梦境。朋友听了后帮她解梦,还追问有没有咬出血的细节。听到“焦虑、紧张”的详尽解析后,小渔意识到自己可能在自我麻痹。“噩梦警醒我,焦虑和紧张是真实存在的,因而我不能再去回避和懈怠,反而应该采取更积极的行动。”她解释道。  与孤独为伴,是每个考研人必须要学会适应的事,传播学院新闻系的小y也不例外。考研时宿舍、自习室、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让她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和自己对话。去年11、12月是考研冲刺阶段,正值寒风刺骨的冬天。小y起床时,宿舍一片黑暗,清晨6点的公共洗漱间一片静谧。遇上刮风下雨,小y听着呼啸的风声,感觉全身都在抖。她感叹道:“真的是太恐怖了。”  小渔形容考研的过程是在过滤“渣滓”,尽管煎熬,却帮她找到纯粹的乐趣。心无杂念的备考让她更加热爱自己的专业,笃定未来的职业道路。疫情期间,她买来书籍,大量阅读,一心一意扑在毕业论文上。4月下旬递交论文后,她的兴趣依旧浓厚,继续钻研参考书籍,记下了厚厚的读书感悟。有时重翻旧书,她还能惊喜地收获不同的体会。  阅读也能抚慰小y的不安。睡前半小时的阅读时光让她格外放松。《乡土中国》《1984》等成为她的案头书。如今闲暇时间减少,小y的阅读也没有停。考研结束后,她并没有“卸下担子”的轻松,相反,她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公务员考试,一有时间就刷题看视频,又回到考研的状态。与此同时,小y的毕业设计受疫情影响进度缓慢,但小组成员仍在线上一点一点地推进。分数出来后,小y还匀出两小时练习英语口语。尽管当时进复试几率很悬,但她不想放弃任何机会。后期,她开始投递简历,并进入公司的面试阶段。但大环境影响下,工作难找几乎是大部分毕业生的真实处境,小y还没有等来下文。毕设、考公、工作三手准备,尽管也有迷茫与焦虑,但她不想让自己颓下来,只有行动,才可能看到曙光。  与此同时,布衣也在忙碌着人生中的一件头等大事:减肥。布衣减肥的动机很简单:拍毕业照时,起码要瘦回考研前的体重。受周围人的“刺激”,布衣下定决心燃烧自己的脂肪。为了瘦的更高效,他特意查阅资料,将跑步时间放在晚饭前,因为这样直接消耗的是体内的脂肪。他的家在内蒙古东部,二月时节,宽阔的街道上人影零零星星。每天,布衣戴着耳机,跑过一条条街道,路过一棵棵光秃秃的树木。第一次断断续续跑完五公里后,布衣累得有点想哭。虽然那次的跑步体验一点都不愉悦,布衣还是咬咬牙坚持下来,一跑就是三个月。  现在,布衣一口气能跑7公里。一想到瘦下来的效果,他充满期待。然而按照眼前毕业班分批次返校的规定,集体毕业照是否能成功拍摄仍是未解之谜。虽然期望有可能落空,但是布衣认为:“减肥成功后,(跑步)这个习惯已经养成,毕业照能不能拍已经无所谓了。”他安慰自己:“现在能在学校毕业就行。”  尽管毕业仪式感被削弱,布衣依然期盼着赶紧见到自己的同学朋友。他还在继续奔跑。六月的街道,布衣的耳机里回荡着曾陪伴他备考的音乐,乐声激扬,他加快了脚步。(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小y、小渔、布衣皆为化名)(记者 刘佳慧 刘 颖 陈婉雯 曾燕佳张 磊 李晓彤 王天莹 黄梦琳)